完美生活
出镜、作者：@MXX三百句 摄影：@李恒PHOTO
这十年间，走走停停辗转很多城市，见过很多人。
人活着，总要吃饭，寻求归属。
劳作，相爱，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。
我们曾经的梦想，无论希冀、绝望、相爱、嫉妒，这终将归于尘土。
至于梦想，它是和爱情一样纯粹的事物。
那可遇不可求的狗日的爱情，还有时光。
1
2003年我在阿姆斯特丹初遇未央，她走路带风，一双眼明亮夺目，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心疼。
我们是室友，公寓两室我们合租一间，还有一间空着。我俩把两张单人床拼成一个大床，读书写字时两个书桌并排放着，看着有模有样。
每天早晨我临走的时候她才起床，动作利索爬起来一边穿衣服，一边刷牙，临走抱书，关灯，锁门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一气呵成。从我们住的NORD要坐渡轮才能到Centraal station，她常常在渡轮上迎着风用手挽头发，十分灵巧。风吹着她的碎发，晨光落在着年轻女孩的脸庞，和若隐若现岸边的海盗船一样，落在我的眼里是绝美的风景。冬天的时候她抱回来一只约克夏。11月的阿姆斯特丹天黑的十分早，天空总有大片大片云朵，随风而走，气温不低，风却刺骨。那天我开门时，她抱着狗站在门口，脸冻得通红，狗在她怀里浑身发抖。她说是在楼下见到，没有名牌，看着太冷，就抱了回来。我无所谓，但是房东明确规定不让我们养宠物。所以商量之后，我们决定先收留它。未央给这只约克夏起名叫大狗。这无异于给一个人起名叫男人一般，更何况这只约克夏又黑又丑，毛卷巴巴的在身上胡乱飞扬，一双眼睛圆又黑亮。
慢慢的，我俩习惯了抱着约克夏东躲西藏的日子，每次房东来 带人看另一间房子，她都要带着大狗出去躲一阵，等到房东走了，我再把她叫回来。大狗长到七八个月的时候到了青春期，变得十分躁动，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，总以为他是我俩的主人，后来魏央不知在哪个网站上下了一篇名为《关于狗的青春期教育》的论文，打印回来要求我和她一起研读，并且把她认为有用的总结为10条行为规范贴在门背后。从此以后，什么时候训狗，何时表扬他，遇到什么情况应该对他严厉，如何鼓励大狗都有了明文规定。我俩的生活被大狗搞得非常紧张，因为如果回家晚了，大狗会把卧室弄得鸡飞狗跳，我们回家后还要按照那十条规定对他进行惩罚、安抚、批评、鼓励等各项教育。那实在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。有时晚上魏央和父母视频过后，她会躺在床上哭，我总是去抱抱她，后来发展成为我抱着她她抱着大狗，弄得我满嘴狗毛，于是我把她俩都一脚踢开。
国外的生活安静而又寂寞，但在当时这个姑娘还有这只狗，我们三个是一家人。
2004年下半年，魏央和在国内的男朋友分手。那晚她左手抱着我，右手搂着大狗，哭了很久。她和小男友初中早恋，经过父母老师重重阻碍，坚定不渝的在一起。到了20岁这一年，她们七年之痒，终于分手。因为小男友去了大学，发现还有漂亮的姑娘，重要的是更漂亮的姑娘们可以陪在他的身旁。 那晚她哭累了，我去厨房给她和大狗做宵夜。中途听到魏央尖叫，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，拿着锅铲跑过去就看到，大狗藏在我书桌下面，瑟瑟发抖，躲着魏央要打下去的手，接下来我就看到了让我抓狂的一幕，有一滩不明橙黄色液体从我的键盘嘀嗒嘀向卧室的地毯。
这是一个罪恶的夜晚。因为笔记本被狗尿洗涤之后，键盘变得不太灵光。
那段日子孟秋给我介绍了兼职，我开始每天早出晚归。而魏央因为省下了大笔长途电话费，开始好吃懒做，时常也不见她上课，有时甚至一夜不归。问她她只说和朋友去玩，而我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，就看被关了一天的大狗兴奋向我扑来，每次都把我扑到墙角还在兴奋地吐舌头上下蹿腾，我只能深更半夜再带他下楼遛弯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阿姆斯特丹总是冬天的样子，这里的云总是大朵大朵呼啸飘过城市上空，午夜的天空可以看到西边隐隐的亮光，东边却是一片黑暗，风刮得脸疼，教堂在河对岸，神秘又有点恐怖，小路上没有人，偶尔可以看到公路上飞速开过的汽车。大狗非常开心，一泡屎都要分好个地方撒，以便可以多溜溜他。就是那晚，我看到安迪开车送魏央回家，车停在我们楼下，停了之后她和安迪在车里接吻。我站在那里，像一个窥探秘密的人，大狗在旁边喘着粗气，用后腿刨地。可能是因为看到了魏央，我再也拉不住大狗，他剑一般窜了出去，手中的绳子拉着我一个踉跄。半夜的声音听起来刺耳异常，他们看到了我。我在尴尬中走向魏央，上楼的时候，我们一前一后，只有大狗喘气和爪子挠地的声音，关门声在午夜听来突兀又孤独。走廊恢复静寂。
第二天临去上课前，我在门口回头看她，她背对我蜷缩着躺在床上，我说，他不是你能承受的，孟秋的事你不是不知道，你好自为之。她一动不动，我带上门离开。
魏央已经很少去上课，教Accounting的荷兰老头已经给她下了禁令，扬言决不让她过这一门课，我给她留言，她并未回复。她夜不归宿的日子越来越多，偶尔几次深夜迷迷糊糊听到钥匙开门，然后我又陷入睡眠。我早晨走的时候，她都未醒，如此往复循环。
05年的大年三十，我十一点下班，抱着书从餐馆出来。那天阿姆斯特丹下了很大的雪，Dam皇宫被覆盖成了白色，广场上除了夜班公车，只有醉鬼、流浪汉，还有站街的妓女。天空有亮光，像蓝宝石一样，市中心是不夜的，连天空都雍容华贵。魏央抱着肩，靠着墙，我出门看到她，她也看着我，我们就这么隔着一条小街。她后来对我说：年轻时，此心未成，总有弯路要走，听人劝怎叫年少。
2
2005年9月我在内蒙巴林右旗一所希望小学做支教，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东北姑娘叫常乐。我们住对门，我教语文，她教音乐。9月的内蒙已经很冷了，我那一个冬天都裹着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，那件羽绒服是吴极一年前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。就这么一件破绽百出的衣服，渗漏着细小的白色绒毛，如同千疮百孔的生活。孩子们的父母时常做了好吃的拿来给我们分享，我和常乐总是围着我房间的蜂窝煤炉子一起吃。我吃不惯羊肉的膻味儿，她就拿瓶白酒，告诉我就着吃就不膻了，我试了试，真的不错。东北人酒量都好，姑娘也不例外。她总让我陪她喝酒，一瓶河套酒，我顶多二两，剩下她全喝完。我们住在学校里，一排平房，晚上巴林右旗风大，特别冷，一点也没有你想象的傲立在草原下，头发随风飘扬，远处听到狼嚎，抬头能见银河的场景。那不过就是一个农村的小学校，所有的一切都陈旧且布满灰尘，我带着我的迷茫跑了几千公里来这体验生活，一个月八百块，那时候的我非常年轻，却充满了惆怅，就像现在一样。只是那时候愚蠢幼稚，浪费了很多时光，不知疲倦的追求飘渺的梦想，直到现在，我也没有实现过的梦想。
常乐是抚顺人，三年前的某一天，她带着行李去北京打工，认识了一个通州男人。他们迅速恋爱，快速同居，火急火燎的又结了婚。常乐当起了家庭主妇。婚后她老公在一次车祸中丧生，留下重伤的她和曾经的回忆。常乐因此得了抑郁症，身体恢复之后很久她都走不出来。后来她参加了很多地方的志愿者活动，去过可可西里拯救藏羚羊，去过贵州的山区给人普及艾滋病宣传知识。走走停停，两年间，绕了大半个中国。常乐曾经自杀、割脉、吞安眠药都试过，可两次都被人救了下来。她对我说，既然老天不让我死，那我就好好活。后来走了那么多地方，看到大山大河，才知道人活着有很多使命，如果世俗的那条路你走的不是很快乐，那为什么不换一条呢？也许别人不认同，可是自己的心确是平静的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世俗有一套标准，仿佛我们不按照这个标准结婚生子工作过日子，就是不务正业。
但实际上，人活着可以有除此之外的追求，这些不分高低，没有贵贱，人无百岁，但求一颗平静的心。
十一月我离开时，常乐告诉我，她做到年底，开春了要去墨脱继续支教。
3
吴极常说要带我走遍世界。那些年我十分任性，但当时并不觉得。
他热爱军事，喜欢看F1比赛，那时他说以后我们老了，到了赛季就跟去那里看比赛。他也喜欢动物，我们时常一起分享在探索频道看到的各种动物的故事，我最喜欢听他给我讲狮子豹子长颈鹿的故事。他总笑我愚蠢，而我也戏谑他天真。我从未见过如他般纯洁的人。
他简单，直接。头脑聪明，思维缜密。
他像一个茁壮成长的雄性动物，忠贞和霸道全用巨大的宽容作为载体一一表现。
他热爱欧美丰乳肥臀的女人，却喜欢了我这样娇小玲珑的姑娘。
他聪明实干，成绩优异。
他热爱运动，强壮高大。
是的，我现在回忆起来的他，就是那会发光的过去。
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。
我们相处默契，思想匹配。
他就像一座山，我可以把我最不愿示人的秘密放心的告诉他，他能懂，更会守护。
他也许是世上最完美的恋人。
我们相爱五年，中间合作默契，配合紧密，共同消耗了我们的青春，无论如何，我相信，他的青春因为有了我而五颜六色，而我的青春因了他显得却落寞寡欢，因为他已经成为一个标准，而我以后的人生里无人可以达标。
他热爱红色，他喜欢的东西都是红色的。所以那五年，我也时常把自己穿的像一团火，炙烤自己，灼伤岁月。
每当我回想过去，看着曾经的幸福和苦痛对峙，我发自内心的依然无法选择。
这过去的五年，让我眼睁睁看着我们走向绝路，深深无奈。
年轻时的恋爱，从来不求结果。热烈而又虔诚。
人心善变，稍不同步，就会有缝隙。
你以为你们有默契、有约定，但那都经不起缝隙在岁月的经久忍耐中渐渐碎裂的事实。
爱情也是要遵循事务客观发展规律，任何违背常理的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。
我和吴极互不相欠，两两相望。
但是我真的知道，他时常想起我，而我从未忘记他。
我们在彼此心中最隐秘的角落，留给了那五年。
这已足够。
因为哪怕重来，我们也还会是这样的结果。
4
这狗日的梦想、还有爱情，你们让我差点以为我接近幸福了。
现在，我还能拥有的就是我的心。
我想做一个幸福的人，不是以前我想要的幸福。
而是最天然的一种状态。
退而求其次的说，如果我不能够有平常意义上的满足感，那我就换一种方式来体验。
还有，听我说，亲爱的们，如果您能够拥有普世价值的人生，千万不要羡慕那些人生之外的风景，因为那些都是无法拥有平常意义幸福生活的人们说来满足自我的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，哪怕再相近的生活，也有不同的快乐和痛苦。
不轻视，不偏不倚，笑而不语，好好看看自己来世间的这一趟。
兴，休羡他。
亡，休羡他。
狂心顿歇，歇即菩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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